微寒的清晨,我急急忙忙地下了公車,赫然見到一條小指寬度的蚯蚓,一端已被踩得血肉糢糊,捲曲在一塊兒,心中不禁不忍的為牠默念一句「阿彌陀佛」,便匆匆離去。但走了四、五公尺,我又不放心的回頭,心想,往生的牠若再被踩好幾腳,豈不更加悽涼。
因此,我又折了回去,輕輕地碰牠一下,沒想到牠卻微微地動了,我心中一驚:「啊!你還活著!」連忙掏出手中的面紙將牠拾了起來。走往教室的路上,我不停地向牠說著:「別怕!我會救你,你勇敢一點兒,沒事了?。」
進了教室,我找來一個塑膠盒,挖了一些沒有螞蟻的土,再往上墊一張面紙,怕細菌會感染牠的傷口,將牠好好地安置在盒裡。
我的舉動引來孩子們的好奇與圍觀,膽子小或愛戲謔的孩子紛紛叫嚷了起來:「哎呦!好噁心!好可怕!牠死了沒有啊?」我看著孩子們說:「不要哎呦,要想想牠的傷口,牠一定好痛,如果你是牠,你有什麼感覺?」孩子們全靜了下來,我說:「請為牠說一些祝福或鼓勵的話吧!」
後來,那一天的每節下課時間,孩子們都會去陪牠,有的孩子說:「你好勇敢喔!你一定很痛吧!」有的孩子說:「祝福你早日康復,等你好了,老師和我們一定送你回家。」還有的孩子怕牠「無聊」,找來一本有關蚯蚓的故事書讀給牠聽,裡面有一句話是「蚯蚓被虐待死了」,她讀到這裡趕緊改成「蚯蚓睡著了」,讀完,小女孩還轉過頭來,笑著說:「老師,我們不可以在牠面前說『死』這個字,牠會傷心哪!」我聽了,差點落下淚來。甚至於有的孩子擔心牠養傷時太單調,特別從家中帶來好幾張CD,放歌給牠聽,歌曲中也有聖誕節的曲子,每個人聽了,都開心的向他大喊:「祝你聖誕節快樂喔!」
如此過了一天半,牠已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好朋友,可是,牠卻越來越虛弱了,甚至身體的後半段也已經開始腐爛,發出惡臭。我很自責,覺得自己沒有好好的照顧牠,但我還是常常用手潤濕牠的前半段身體,輕輕的拍拍牠、鼓勵牠,我紅著眼對牠說:「對不起!我沒有好好的照顧你,如果你覺得痛苦,就放心的去吧!我祝福你當個小天使!」
說完,我傷心的望著牠,忽然,奇蹟似的,原本奄奄一息的牠,竟吃力的抬起前半段的身軀,對我輕輕地搖著頭,好像在安慰我不要傷心,又好像在和我道別,難道牠真的聽得懂我的話嗎?我哽咽的向牠說:「對不起!下午兩點孩子們就要放學了,明後兩天又是放假日,我真的不知道怎麼照顧你,對不起!如果你要走,請在兩點前離去,我和孩子們還可以一起為你埋葬和祝福!」
下午一點三十分,牠真的在我們上課時,默默的走了,沒有驚動我和孩子們,我強忍著心中的悲傷A帶著孩子們,將牠葬在教室的盆栽前。每個孩子都紅了眼眶,卻堅強不落淚的來向牠說道別的話,他們說:「祝福你到天上當小天使!」有的孩子說:「希望你當小天使後,可以保佑我們三年二十二班。」還有孩子祝福牠趕快投胎當人,別再當蚯蚓了?。
回想起那三天,我因為剛獲知要到馬來西亞詮釋《大愛引航》的教學方法,當時年輕而經驗短淺的自己,心中充滿了求好心切卻又不知如何準備起的惶恐。然而,在那個清晨,這隻受重傷的蚯蚓出現了,我感恩牠的苦痛和堅強,感恩牠的示現,牠用自己可貴的生命,引導我對「生命教育」教學法的體悟,牠是無言的教師,教會了我和孩子們何謂「尊重生命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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